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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想害我 第19节 (第3/3页)
树下。祖父很信风水,家里是绝对不能有“坟”这种东西的,即使是一只麻雀的坟。所以它既没有墓碑,也没有堆起小土包,只有我在树干上刻的一个记号。 ??我可以把这颗鸡心埋在它身边。鸡和麻雀都有尖喙、翅膀和羽毛,叫声都是咕咕咕的,可能是亲戚,它们俩还可以互相作伴说说话。 ??我把鸡心放在帕子里,正要包起来,迎面遇到了俞表妹和她的丫鬟织香。俞表妹刚从老家过来投奔三婶没多久,原先家境平平,但论言行举止,她似乎比我更像一个端庄矜持的大家小姐。 ??看到我手里的鸡心,她马上举起手帕掩鼻,柳眉轻蹙细声细气地说:“咦——姑娘家怎么玩这种东西,好恶心。” ??那时我不知道,数月前她刚刚看着自己舅舅一家反锁在屋里,任由他们被洪水吞没;更不知道,其实她原本就应该是贺家的小姐。 ??她是我第一个妹妹,娇弱可怜,我唯恐吓着了她,连忙把鸡心包好收在袖子里。 ??这一收我就忘了,因为半路君柳忽然来了,说姑姑想我了要接我进宫。我在宫里的时间比在家只多不少,衣裳器物也都是齐全的,什么都不用带,每次都是君柳来传个话就直接带我过去。 ??到下午得闲了,我才想起袖筒的手帕里还包着一颗鸡心,时间长恐怕要腐坏了,等不及回家再把它跟小麻雀葬在一起,不如悄悄埋在御花园的花丛里。它本是一只寻常的乡下鸡,在皇宫的花园里入土为安,还可以顺道见见世面,总好过炖成汤祭五脏庙,我想它会瞑目的。 ??我捡了一根小竹片蹲在花坛里吭哧吭哧挖土时,信王揣了一包松子糖来找我。德太妃在陛下面前抱怨信王正经饭食不好好吃,就喜欢这些甜甜的小零嘴儿,把自己吃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半月不见,他好像又胖了。 ??信王兴冲冲地含着松子糖问我:“泥又在搞森么玩意儿呢?” ??我只顾埋头挖坑,不想理他。他又懒又馋,明明比我大五岁,却总喜欢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拾人牙慧,我不喜欢带他玩儿。 ??挖好了一个碗大的小坑,我把帕子包袱拿出来打开。捂了半天,鸡心里没洗干净的余血渗了出来,染污了素白的帕子。 ??啪嗒一声,信王手里的松子糖掉在了地上。 ??他面色惊恐地伸手指着我,手指和嘴唇一个劲地哆嗦:“你你你……这这这……” ??我刚想和他解释,他忽然“哇呀”一声怪叫,转身边哭边狂奔:“血!还有烂乎乎的人肉!好可怕呀呜呜呜呜……” ??那是鸡肉不是人肉!十三岁的男孩子还这么胆小吗? ??信王跑回去找德太妃哭诉告状。德太妃最会一惊一乍小题大做,带着哭包信王和一大帮人去找姑姑算账,还把陛下也惊动了。等姑姑把我叫过去问话对质,我的罪名已经变成了用血肉模糊恶心腐烂的动物残肢冒充尸体恶作剧恐吓信王,信王吓得背过气去,已经开始发烧了。 ??我把那颗帕子包着冒了一点血水的鸡心罪证托出来时,人群里有围观看热闹的宫人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 ??从此宫里的人都知道,十三岁的信王不但是个嘴馋懒惰娇气的小胖子,胆子比芝麻还小,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被一颗鸡心吓病了躲在德太妃怀里哭。 ??陛下责怪德太妃太过溺爱信王,有负于奉天皇帝。奉天皇帝天纵英才,若不是折于逆贼永王之手,必是一代明君。信王是他唯一的遗孤,如今被养成这个样子,如何向泉下的奉天皇帝和先帝后交代? ??德太妃十分委屈,跪下说信王毕竟不是她亲生的,交给她抚养本就战战兢兢唯恐出差池,怎能下得去手严加管教?小孩子天性顽劣本就寻常,再大些自然就懂事了,陛下若觉得她教养得不好,不如另请高明罢了。 ??德太妃是陛下的长辈,陛下只好亲自过去把她扶起来,温言劝抚说太妃是信王的骨肉至亲,由她抚养是最合适的,信王怠惰柔弱,那再为他聘请一位严师便是。 ??我那时只有八岁,听得懵懵懂懂,才知道原来信王不是德太妃的亲孙子。 ??后来我去问君柳她们,她告诉我说信王是奉天皇帝的儿子,还在襁褓里吃奶时亲生父母就双双罹难了;奉天皇帝也不是真的皇帝,是陛下追赠的,就是先帝的太子、陛下的亲哥哥,和先帝一起被永王害死了;如果没有永王作乱那事儿,信王如今就是东宫嫡长。 ??德太妃呢,是先皇后的族妹,姐妹俩都嫁给了先帝,按外家那边的关系算起来,信王可称她一声姨奶奶,宫中除了陛下就属她和信王血缘最近,所以陛下把信王交给她抚养。 ??我听得头都大了,比我们家的亲戚还复杂。 ??君柳告诉我这些事的时候,脸上有一种“小孩子不懂”的微妙神情,就像陛下扶起德太妃时,旁边那些围观者的神情一样。 ??那厢陛下开始跟德太妃商量让谁做信王的老师。我觉得这里好像没我的事了,趁旁人不注意拎着我的手帕包悄悄退出大殿。